“我们努力在自己的婚礼上实践‘性别平等’。”这是90后新人立秋与洪波对婚礼的复盘。
(相关资料图)
5月21日,他们在浙江金华举办了一场不那么传统的婚礼。
在他们的婚礼当天,接亲仪式——或者称为“接送仪式”更合适,没有传统的伴娘堵门、伴郎找婚鞋游戏,一切从简,新郎洪波甚至还与新娘立秋的父亲下了两盘象棋。
敬茶环节中,洪波烧水,立秋泡茶,两人一起给长辈们送上装有家庭照的纪念相框。双方商量好现场无需马上改口叫“爸妈”,毕竟原本不熟悉的两家人,培养亲密感也需要时间。
晚宴上,没有岳父与女婿的“交接仪式”,新娘新郎手牵着手一起一身轻松地走上舞台,大大方方地向亲朋好友们讲述两人对这场婚礼的策划与思考。
婚礼结束后,立秋将自己的婚礼策划理念放到互联网上,本想给备婚的女孩子们提供参考,没想到#性别平等婚礼#的话题很快登上热榜,引发热议。
正面和负面的评论蜂拥而至,而两位新人却觉得,将这次婚礼的前调、现场和后劲都当成一个人类学样本来观察,也挺有趣。
“性别平等”的婚礼到底是怎么样的?惊蛰记者与立秋和洪波分别聊了聊。
洪波曾经看过一部电影,在影片呈现的婚礼上,所有宾客都在和身边的人愉快交谈,兴之所至,新郎新娘走到场地中间开始跳舞,将婚礼变成了一场狂欢的舞会。
“那时我才发现,原来真的可以有如此重视自我表达的婚礼,而无需我们拘谨地给那些不太认识的人敬酒,被那些人灌醉。”洪波笑着说。
两人都不太适应传统的婚礼仪式,无论是接亲仪式中需要玩的尴尬游戏,还是新人需要在所有宾客面前当一天把脸都笑僵掉的“工具人”,都是他们不能接受的。
立秋尤其抗拒在婚礼现场对新娘一味地“捧高”——都说婚礼当天穿上白纱的新娘处于“人生中最美的一天”,那是不是也意味着新娘的“美”从今以后就开始下降了?
“我不想被一件衣服‘吞掉’。”(图/受访者供图)洪波则更注重自身体验的真实观感:“真诚是我们两个人的性格底色,我不希望婚礼只是一场表演,因为家人以外的人不值得我表演。”
事实上,立秋和洪波也考虑过干脆不办婚礼,这样就不需要考量婚礼上的种种问题。
然而,需要承认的是,现实情况往往也不是简单的选择题,而是复杂的主观题。
一方面,家中的祖辈年事已高,他们都希望能看见孙辈的婚礼,了却心事。
洪波的外公,走在夕阳下。(图/@二毛好困)另一方面,两人都是家中的独生子女,从老家来到一线城市上海读书、打拼。虽然都年近三十,但仍然需要处理作为独生子女最重要的课题:怎样让父母知道自己已经长大了?
那么,一场婚礼就是融入对方家庭、证明自己有能力组建家庭的一次尝试。“只有在一起做事的过程中,大家才能真正开始磨合,并且意识到家里来了个新的人。”立秋说。
毕竟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图/《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立秋将婚礼视为一次可以看到不同的代际、城市、年龄、身份之间观念碰撞的“田野调查”,而洪波则用“打疫苗”来描述婚礼于他的意义。
在未来的家庭生活中,各种矛盾可能是无法避免的,与其在很久之后的某件大事中起冲突,不如就用婚礼当作一次缓冲。
“像打一针疫苗一样,先把问题暴露出来,未来我们遇到问题时才能懂得如何走进去,然后再走过去。”
和热搜话题不同 ,其实立秋和洪波备婚过程中并没有特意强调“性别平等”,而是在“环保主义”“宾客友好”上花费了许多心思。
比如所有布置都选用可回收的物料,将豪华置景的费用省下来用到宾客互动区,以服务宾客的体验为主。
立秋还将两个家庭20多年来的照片组合做成照片墙,在婚礼现场将双方家庭的故事介绍给所有来宾。
至于“性别平等”这个主题是如何产生的,洪波认为这是两人相互尊重、沟通后自然产生的结果。
洪波承认,不同性别对同一件事情的敏感度是不太一样的。比如,双方接亲时间分配是否平均,洪波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但立秋会更加在意。
但换个角度想,他也不喜欢传统模式里新郎在婚礼上被默认为被灌酒、开玩笑的“工具人”,被忽略自身感受。
既然都有不能接受的事情,那么谁在意,谁就提出解决方案吧。清楚了双方的原则和底线,万事都可以协商解决。
与其说两人特意办了一场性别平等的婚礼,倒不如说他们只是将平时的相处方式搬到了婚礼上。
立秋和洪波在晚宴上敬酒。(图/@二毛好困)相识8年,相恋5年,从本科就是校友的两人一直都是彼此最好的朋友,还一起保研中文系成为了同班同学,用立秋的话来说:“我们都看到了彼此灵魂的形状。”
毕业后,立秋在文化行业从业,而洪波是互联网行业中的一员,但相似的家庭成长背景让两人一致认为“独立”在两人关系中始终排在首位。
因为独立,才有尊重,所以平等。“我们还没有找到一个比平等更舒服的相处方法。”洪波说。
于是,在恋爱中,无论是经济上还是情感上,两人从不会要求谁“捧着”谁。但只要做的事会影响到对方,就一定会先和对方商量。
生活中要追求平等,就不能只有性别的平等,也要有代际间的平等。
两代人之间的习惯不同,出现对于“婚礼怎么办”的矛盾不可避免,但并非不可调和。
两人分工合作逐一“搞定”各自父母:比如,洪波的父亲本来希望包办他们的婚礼,让年轻人专注事业,婚礼当天来当“男女演员”就好。
立秋和洪波都不希望如此,那么和父亲起冲突的角色就由洪波来承担,立秋负责调停。
同理,长辈希望他们佩戴传统的胸花,但两人都不喜欢,立秋就提出了解决方案,以红色的吉祥话小徽章来代替。
总之,没有任何一方会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隐身,也不会有人独自承担来自两个家庭的压力。
“其实,我们越是用小孩子的姿态和爸妈起争执,他们越难信任我们。”这是两人总结出来的经验:“展示出对父母的理解,他们感受到了你的尊重,自然也会尊重你的意见。”
如今婚礼已经过去月余,除了接受朋友们不断送来的祝福,立秋和洪波也正在适应从男女朋友到夫妻的身份转变。
不过,婚后的生活似乎与先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两人经济上向来相对独立,在婚礼前也已共同生活,习惯了分工完成家务。洪波从小对湿垃圾有难以克服的生理性厌恶,那么洗碗的事情就交给立秋和洗碗机。
立秋个子娇小,那么爬高就低、家中水电煤之类大件物品的清洁、处理就交给洪波。
“作为独生子女的我们,聊到家务的时候会更注重平等——其实,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利益受损。”但两人都觉得,只要不是某一个人完全不管,谁多承担一点不是问题。
立秋将“在婚礼中实践性别平等”的帖子发到社交媒体上后,除去真诚的祝福,他们也收获了很多负面评价。
不过,立秋和洪波接纳了所有的评论,甚至拿“等着看新娘以后的日子吧”之类的评论来互相打趣。
用他们的话来说:“这给了我们一个机会,看到了很多人类样本。”
在此之前,两人没想过孩子冠姓权的事情会被如此广泛地讨论:“一方面我们都觉得时间还早,另一方面,直接将男权的逻辑全部反过来就是女权吗?才是‘平等’吗?也不尽然。”
不少评论还臆想着双方的家人对这场婚礼的不满,甚至联想到未来可能恶化的婆媳关系。立秋的婆婆却已经在晚宴上大方地和她谈论起别人对婆媳两人“家庭地位”开的玩笑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认可呢?
事实上,立秋和洪波从未标榜自己为“女性主义者”,两人也很少在理论上讨论性别平等应该怎么做。
“当我们看到让自己不舒服的事,用行动去改进它,总比在网络上空谈力量更大。”
一场婚礼圆满结束了,但生活没有。
立秋发的帖子不断收到回复,最近的一条评论让她格外在意:“这种婚礼看上去很不错,但是这样的实践是微不足道的。”
出于好奇,立秋点进了评论者的主页,只见Ta的简介写着“这条小鱼在乎”。
立秋笑了,她打下了这样一句话:“的确,这样的实践微不足道,但是就跟你的简介说的一样,我这条小鱼在乎。”
关键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