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的话:“推理是……恋爱。”——曾几何时,我读过这样的句子。
而仔细想来,如同青涩的少年少女互相试探一般,推理作品的作者和读者也在有限的信息交流中相互猜测着对方的内心,进而交织出往日无数伟大的作品。这或许就是本格推理的乐趣所在,尽管与你相隔万里,却依然能如炉边好友一般体验如此游戏。
初次尝试的“本格”拙作,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资料图片)
阿加莎克里斯Q掀起了幻想乡的推理浪潮,在遍览这些作品后,若是真的发生案件就好了——如此遐想在人们的心中不断蔓延。
而近来,据说真的有案件发生。
“有人会夺走你的身体,从而完全替代掉你。”
随着各种都市传说的不断出现,如此传闻也在幻想乡内蔓延开来。
每年的梅雨末期,是铃奈庵最难度过的一段时光。
梅雨初期是铃奈庵的旺季,大部分人都会趁此机会借一大批书,以供下雨时在家中阅读。但一旦过去半个月后,这个季节对这里而言就是比火更可怕的存在。书籍潮湿泛黄,相互粘连的状况层出不穷,紧闭的门窗完全无法抵御潮湿的空气,我的工作也因此异常繁忙。祛湿的竹炭包换了又换,还需要经常搬动书目以检查有无受潮发霉的痕迹……但即便如此,每天还是有几册书不幸殉难。
“这样的天气要是继续下去,我绝对也会发霉烂掉啊。”
外面的天空十分阴沉,自从几天前的暴雨后就一直如此,潮湿的空气混杂着夏季的气温,如同蒸笼般闷热的痛苦感连连传来……结束了早晨工作的我不禁瘫在柜台上,略有期待地望着店门,妄想着能有客人上门来拯救现在的我。
我是本居小铃,在人类的村落中经营着一家名为“铃奈庵”的书店,业务内容包括且不限于租借阅读,收购藏书,出版发行等等。对于普通人而言,目前知名度高的几家报纸均由这里代售,时不时也能从书架上找到感兴趣的书籍等等。而对于熟客来讲,这里不仅能借阅稀缺的外界书籍,更是藏有妖怪所编写的“妖魔书”。
没错,这里不仅对人类开放,更是妖怪们借阅书籍的地方。至于为何会有妖怪,便是说来话长了。总之,这里是一个逃离现世的妖怪们所建立的乌托邦,在更为广阔的外面的世界,人类主宰着社会的运转,但这里却是妖怪们的桃花源,这里的人类是为了妖怪而存在的,外界的人们对这里的事情无从知晓,我们也只能从外界偶然间流落至此的物品管中窥豹。
听上去这里的人类似乎毫无人权,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如果这里的人类尽数消失,那么妖怪们也将荡然无存。双方以一种类似食物链的关系在这里生活着,只要老老实实地在人类限定的村落里生活,说不定终其一生也不会遇到妖怪吧。
“早上好,今儿可真热啊……”
当然,也有可能是遇到了,但你并不认识。
看着眼前身穿绿色和服,戴着眼镜的知性美女,重新直起身子的我如此想着。
“欢迎,猯藏小姐,是要找什么书吗?”
这位美人实际上是位老成的狸猫妖怪,证据就是她头上毫无遮掩的叶子头饰,但这是我知晓她的身份后才能看出来的。若是常人眼中,这片叶子仅仅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个装饰品而已。她是铃奈庵的熟客,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都确信着她是人类。
“没啥没啥,咱这次来就是受人所托罢了,对方从外面捡来了这个东西,说你看着给个价就行。顺带再找本和这一样的要借阅,最好简单好读点,之后也由俺来还。”
猯藏小姐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布包放在了桌子上,从厚度和尺寸来看,应该是长篇小说或者技术指导一类吧。
正如之前所言,虽然铃奈庵的顾客不止有人类,但店铺位置到底是在人类的村子里,如果妖怪大摇大摆地进入村内,势必会引起人类的恐慌。一旦消息传出,便会遭到人类方巫女的例行退治。故而除了几个对幻化驾轻就熟的妖怪外,其余妖怪都会通过委托等方式借阅,一来二去,我也有可能收到更多的妖魔书来夯实库藏,可谓是一举两得的买卖。
我打开眼前的布包,里面是一本厚重的平装本,印刷工艺十分完备,但保存得并不好。
“怎样?”猯藏小姐揣着袖子问道。
“《柯南道尔精选》……那估计收录的是福尔摩斯系列的故事,这样的话价格能高一点,如果是外界的指导书籍就不行了,上面经常会出现与‘电’相关的道具,那样的书籍建议转卖给河童他们……话说回来,这应该是最近两天内拿到手的吧。”
看着新品书架的猯藏小姐回过了头。
“嗯?此话怎讲?”
“这书籍有泛黄和干硬的现象,估计卖主是把书拿到太阳下晒干导致的吧。但书本却并不是直接泡水,不然卷曲之类的痕迹会比这明显得多。三天前曾下过一场大雨,因此我才想着应该是两天内传进来的。”
“……也有可能是早就拿到手,只是最近保存不当,受潮了而已呢?或者书传进来就这样之类的。”
“如果是保存不当而受了潮,书本就应该是由外至内慢慢被洇湿发霉的,等到卖主回过神来时,书籍的封面和内部应该会有比较明显的差别吧?但这部书在受潮方面却表里如一。再者说,如果书籍运来时就是这样,那在最近天气的影响下,不应该是发潮的——而不是现在这样发干的——才对吗?所以我推断这是卖主两天内获得,为了卖个好价才晒干的。”
猯藏小姐拿起那部书,仔细观摩了一圈后,旋即点了点头。
“有道理,咱可完全没看出这么多名堂来……说起来,你这一大通分析推理啥的,简直就和之前你这儿出的那部书一样啊。”
“是的,受克里斯Q的潮流所致嘛,而且,我不是弄得和书一样,铃奈庵的的确确是有侦探咨询这一服务在哦。”
克里斯Q指的是阿加莎·克里斯Q,是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天地里首屈一指的推理作家。
正如之前所言,这里是切切实实的存在着妖怪的世界,故而外界推理小说刚刚传入之时,其并没有在这里引起轰动。真正将推理小说发扬光大的正是阿加莎·克里斯Q,在她写出面向本地版本的小说之后,推理浪潮才盛行起来。而作为其出版商,亦是其忠实读者的我,也自然开始憧憬,并在铃奈庵开设了“侦探咨询”这一业务。
看着有些疑惑的猯藏小姐,我笑着从抽屉中拿出合适的价钱,并把桌上的三角名牌拿到身前,那副名牌的右下角显眼地用小字刻着“侦探咨询”四字。
“说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来着……俺收过传单,新闻上也登过广告,但俺还以为只是个玩笑呢。”
“我可是认真的,而且调查不出结果的话分文不取,有机会也帮我多宣传宣传吧。对了,还有就是,帮我转告那位妖精小姐,下次不要再晒书了,这样损伤很大,卖不出好价钱的。”
“得令嘞……”
猯藏小姐笑嘻嘻地收过钱,刚要转身离开,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满脸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
“小铃小姐,俺……应该一直没提过卖主是谁吧?”
“没错,但有能力把书晒成这个样子,而且周围有没有人会阻止她的,就只有那位妖精小姐了吧。虽然很抱歉名字没记住,但她掌控日光的能力我还是记得的。”
据经常来光顾的巫女灵梦小姐所说,她经常在家附近看到三只一起出没的妖精,其中之一便有着操纵日光的能力。妖精作为好奇心强烈的种族,经常在野外收集各种各样的东西,从外界流入的单行本也是其中之一。
猯藏小姐低头思索了一下,忽地看向外面,随后笑了起来。
“哈哈哈,的确啊,俺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注意到,之后可得留心才行啊。”
明明快到上午了,外面仍旧一阵阴郁,灰色的云朵近两天一直遮挡着太阳,似乎还要再下一场雨才肯罢休。
在这种阴郁的日子里,还能把书本晒干,也就只有掌控日光能力的妖精才能做得到了。
“毕竟不会有人做出烤书这种事来嘛……再来就是,之前我猜这部书的藏者应该是对书本没什么了解,不爱读书的家伙。但猯藏小姐你却说对方还指名要和这本书一样的小说借阅,这就前后矛盾了吧?但如果卖主并非一人的话,道理就讲得通了。或许这里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能操纵日光的妖精,但再加上有同伴这一点的话,范围就小的很了。”
“领教了,看来你是真才实学,老朽会帮你宣传的,放心好了。不过得等过阵子之后,要是最近老朽像之前一样大大咧咧地四处放话,真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来啊……”
“最近……怎么了吗?”
“拿不准,总之就是风头不好,汝也要小心为妙。现在各种各样的流言横行,晚上最好还是不要独自出去哦,即便是会防身术的侦探,面对鬼怪之事也是束手无策的吧……”
猯藏小姐用着认真的语气说道,随后向我招了招手,转身离开铃奈庵,消失在了街巷之中。
“多谢惠顾……”
的确,最近的村里出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现象。
而且那些现象与传统的妖怪和付丧神一类不同,相比本来就存在的妖怪,出现的东西更像是人们的流言蜚语。据说村里曾不止一次地有人看到长着人脸的野狗出没,尽管我认为只是流言,但最近类似的流言愈来愈多,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仔细想来还是令人不禁胆寒。
告别了猯藏小姐后,我拿起了手边的书,打算将其放在新进书架的下面一排。
说来,若是侦探小说的话,那些流言想必是来自某位幕后黑手的吧……如此想着,我并未将其放进书架,而是开始翻看起里面的内容来。上面收录着系列作品的第一部《血字的研究》,我枕着胳膊,看着里面不拘一格,甚至有些疯癫的侦探和助手的冒险故事,我脸上不禁泛起微笑。
这不是我读过的第一部推理小说,按理来说的话,我读的第一本应该是爱伦坡的莫格街凶杀案。但就外界流入的其他书籍来看,福尔摩斯的受欢迎程度要远高于爱伦坡笔下的杜邦。虽然在我看来,他们两位并没有什么差别就是了。这并不是指推理能力之类的,而是他们故事发生的舞台都和我所居住的地方有着天壤之别。尽管故事十分有趣,但有时我实在搞不懂他们口中谈论的东西究竟为何物。相比起来,还是江户川乱步的作品令我更有共鸣感,要问原因,果然还是其笔下的世界我更加熟悉,更具有亲和力吧。
思绪至此,我再度想起了阿加莎·克里斯Q。
表面上,她是这里最为火热的推理小说作家,而她的真实身份则是人类村落里富户稗田家的当家,也是我的朋友,稗田阿求。
说来,因为克里斯Q,我曾动过在铃奈庵开设侦探事务所的念头。但这里之所以正式开设侦探咨询事务,还要归功于上次那起事件。
——那是大概一个月前,天气刚刚开始热起来的日子。
一如既往地清晨开门的我,正仔细阅读着天狗新闻上“夜雀老板娘肉质造假——顾客声称肉感发柴疑似伪造”的新闻时,“咚”地一声,我朦胧的思绪就被猛地拉回了现实。
抬起头来,阿求正单手扶着铃奈庵的门框,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她面色凝重,完全不是平时那副优哉游哉的表情。
“小铃……天狗的报纸今天有送来吗?”
“有倒是有……”
一边说着,我一边指向旁边刚收进来的报纸。但我还没说完,阿求便立即走了过去,拿出一张来仔细检查着报纸的每个角落。而当她看到大概报纸的第三版时,她脸上的神情更加可怕了。我也是这时才注意到,她的眼睛内有微微的血丝。
“果然……小铃,今天这种报纸有卖出去吗?”
“没有,这类报纸大家基本都是中午或晚上才会买的……”
尽管报纸的时效性很强,但鉴于天狗报纸基本报道的都是趣闻轶事等等,因此并不会有村民一大清早就来买,大多数人都是干活回来后才来买报当作娱乐谈资。
“那就好,听我说,小铃,这些报纸今天一份都不能出售。”
“诶,为什么?到底是怎么了?”
阿求盯着我,似乎是在心里做着什么斗争。随后她闭上眼睛,轻叹了一口气,把她手中的报纸递给了我。
“你看了这个就知道了。”
我接过阿求手中的报纸,顺着她之前的目光往下看,一则讯息立即如同芒刺般扎向我的眼睛,令我清晨平淡的心情掀起了轩然大波——
“竹林外围发现一具身份不明男尸,死者年龄为三十岁上下,颈部有大型撕裂伤口,目前嫌疑人已被扣留,如近来有失踪人士请尽快联系本报。”
报道下面还张贴着一张照片,拍摄角度刻意只拍了男人的脸部,不知为何,我觉得那个照片上的人有些眼熟。
“这……这是。”
“前天夜里的事,”阿求说着走出屋子,确认外面没有其他行人后,拉上了铃奈庵的木门,“虽然我告诫过天狗不要立即写在报纸上,但对方的态度无比强硬……我不知道能拖多长时间,但有一会儿是一会儿,至少现在还不能让村里的大家知道这件事。”
我反反复复地看着报纸,但上面除了报告死者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信息了。这令我十分不解,不过是一则被妖怪袭击而死的新闻,为何阿求要如此拼命地封锁消息。
“是被妖怪袭击了吗?”
“很有可能……但并不能定死。”
“那为什么要封闭消息啊?”
“……”
阿求第一时间没有回答,她似乎在想着许多事情,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铃……你,愿意相信我的话吗?”
阿求以无比诚恳的目光看着我。
“我之所以要封闭消息……是因为我认为目前的判决会造成冤罪,真正的凶手另有他人——”
随后,阿求递给了我一张照片和一部书,照片是一个看上去约莫二十多岁的,长着兽耳的女性,下面标着一行小字:“本次杀人案件嫌疑人,今泉影狼。”虽然没有实际见过,但我曾从朋友的口中听过她的情报,据说她在妖怪里也是性格温顺的那一类。如果有人在竹林中迷路,她也会指引人类走出竹林。书则是一部叫做《列异抄本》的小说,我看着这部书十分眼熟,而当我接过书翻到第二页,看到扉页上印着的樱花纹章时,我才猛地回想起来。
那正是铃奈庵出租书本时,必然会印上的纹章。
“这部书就是在尸体周围发现的,也是目前我们能追查真凶的线索之一。”
大概一个月前,临近打烊的铃奈庵进了一个不是很高的男客,在书架边上徘徊了一阵之后,他的目光放到了这部《列异抄本》之上。我拿起那张照片仔细地对比起记忆,而翻找过铃奈庵的借阅簿之后,我确定了死者的身份。
“就是他!借阅人名为青木良作,独居,年龄是二十七岁,住在村子西北的一个单间里。”
“他是这里的常客吗?”
“应该不是,我没有他其他借书的记录……”
如果对方是常客,那脸我应该记得住才对。
“……也好吧,至少被害人的身份能确定了。”
她的语气似乎很失望,我能感觉出她想要在这条线索上找到更多消息。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听闻我的疑问,阿求叹了口气。
“本想着如果他有家人的话,可能可以顺藤摸瓜找些线索也说不定,但这下麻烦了啊……”
说着,她站起身,再度看了一眼借阅簿上的地址。
“多谢,我等下去他的住所那里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那个,到底为什么要找线索,报纸上不是说嫌疑人已经抓到了吗?”
我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问题在于,嫌疑人无论如何都不愿承认是她做的。”
“……被抓住证据前都死不承认,不是凶手的惯用伎俩吗?”
阿求摇了摇头。
“她承认了自己当时去过竹林,但只对自己是凶手这件事死不承认。”
看着疑惑不解的我,阿求从她手中堆叠的笔记里翻到一页,递给了我。
“你看过这个应该就知道了,这是她的供词——准确地说,是天狗们审讯她的记录。”
“昨天晚上时你都在哪儿?做什么?”
“我,我一直待在湖边,哪里都没有去!”
“你在湖边做什么?”
“散步……”
“有同行者能证明吗?”
“没有,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散步……”
“是吗,但根据湖边其他人的证言,为什么他们完全没看到你?”
“那、那是因为、因为……我没露身影……”
“为什么要说谎?”
“不,我……不是我……”
“不是什么?”
“我没去过竹林……”
“我们根本没问你去过哪里吧?为什么要说竹林?”
“我……”
“回答问题!”
“不是,不是我!当我看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我们根本就没问你这个。”
“真的不是,他当时已经死了,我真的没杀他……”
……
看着证词本上差距悬殊的文字,我不难想象天狗们严酷的眼神,以及影狼小姐被询问时几近崩溃的神情。
“大概在夜间三点左右,请来支援的白狼天狗顺着气味追到了森林深处,一直追到雾之湖附近。气味在那里消失了,但对周围的妖精和妖怪进行简单的盘问后,发现一只妖怪明显有不安的情绪,天狗们便将其抓了回来,再之后就如你所见了。”
将资料递给我后,阿求继续说道:
“既然打算死不承认,最开始就直接不承认自己去过竹林不就好了?特意编出谎话来然后被揭穿,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吗?而且最后,她几乎是自爆式地把信息抖了出来,因此我觉得她没有说谎。”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抓她?”
“被害人的脖子有很深的撕裂伤口,那个伤口的大小刚好和她的爪子吻合。而决定性的证据,则是她指甲内残留着一小块来路不明的凝固血块,经永远亭的医生鉴别后,确定了那就是死者的血。因此不论她的证言是否属实,被害者脖子上足以致死的伤口肯定是她造成的,尽管我认为这个案子的确有其他的可能,但目前她就是案件的头号嫌疑人。”
行凶进行到一半的影狼,察觉了周围有其他人的气息后连忙逃往湖边,焦急地洗过手后躲在森林里,却最终被天狗们抓住……我脑中构建起了这样的场面。
但这只是想象而已,在众人口中都以“温顺”来评价的她,我有些难以想象她会做出如此事情。
“阿求……如果凶手真的是她,结果会怎样?”
“最坏的可能,会被巫女当场消灭吧。”
我的内心猛地绷紧。
“理论上来说,远离村庄的妖怪们是享有狩猎自由的。但这次事发地点是位于竹林边郊。而且据说死者是离开竹林后,在离村子没多远的地方被袭击的——这也是我一开始没有选择公开消息的原因。”
闯进森林或深山被妖怪杀死是活该,但如果在经常活动的村子周围还会被妖怪袭击,村民之后在每天单纯出村的耕作活动中都会变得提心吊胆……
“人们可能会产生大规模舆论,因此巫女必须下手才行。”
稗田阿求平静地说着恐怖的事实。
在关上木门显得格外昏暗的铃奈庵内,稗田阿求解释起了案件的来龙去脉。多亏她过目不忘的本领,因此当时的我收集到的线索十分完善。
时间是前天的夜里,临时加班的兔妖们潜入神社和村中,分别叫醒了已经入睡的灵梦和阿求等人。原因则是永远亭的主人,蓬莱山辉夜在迷途竹林靠近人里的外围,发现了一具人类的无名男尸。
迷途竹林是一处蔓延着诅咒的,任谁步入其中都会迷路的茂密竹林,但里面竹笋、蘑菇一类的资源十分丰富,深处还有医院永远亭,因此便会有人类不时进入竹林。幸而竹林中有专门居住在里面的引路人存在,栖息的妖怪也普遍是性格相对温和的妖怪,因此人们几乎不会在竹林里丧命。如今看来,这也变相导致了人们放松了警惕。
事发地位于竹林外围一处较为隐蔽的位置。那里偏离如今的主干道一段距离,死者的躯体仰面倒在地上,但其脖颈处恐怖的撕裂伤口昭示着这一切并非意外,永远亭的医生八意永琳随着辉夜抵达现场查看尸体过后,觉得无法单独处理此事,便派人去叫醒了阿求,她在清醒后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并展开了初步的调查工作。
阿求抵达的时间大约是夜里八时半[1]前夕,迷途竹林和村子离得很近,路上大约只花了二十分钟,再加上五分钟从竹林外走到案发现场的时间。经过迷途竹林内的医生初步调查得出的结论是,死者颈部有明显撕裂的伤口和勒痕,并伴有大量出血现象,周围的其他地方没有明显血迹,只有被害者周围涌出大量血迹,血迹在阿求等人抵达时已经干涸。但结合蓬莱山辉夜发现尸体血液尚未干涸的证言,死者遇害的时间大概是在夜里11点至11点50左右。死者衣物完好,没有明显撕扯痕迹,右手的指甲缝中有少量泥土和野草残留,脚趾和四肢有些微擦伤,右臂有扭伤现象。周围没再发现其他尸体和遇害的状况,因此初步判断死者是独行时遭受的袭击。
确定了死亡时间后,永远亭开始了对竹林的封锁调查,当晚收集到的线索很少,能确定案发时间在周围活动的只有永远亭的主人蓬莱山辉夜和兔妖怪因幡帝两人,第二天则扩大到了竹林的引路人藤原妹红和夜雀妖怪米斯蒂亚四人。除此之外,竹林里便再没有其他人见过被害人。
“等下,为什么藤原小姐和米斯蒂亚会是第二天才发现的?”
“简而言之便是她们案发当晚在妹红家中喝酒,一直喝到了第二天早晨。我们最终是从一位晚归的樵夫口中得知,他在当夜十点半左右曾看到一位身穿破旧长衫的男人离开了村庄,再之后便不明去向,再见到他时便是在米斯蒂亚开的流动烧烤摊上了,他陪着藤原小姐喝了一顿,结束时已经喝醉的藤原小姐便摇摇晃晃地带着他离开了。而在竹林外分开后,藤原小姐又回了烧烤店,陪着老板娘一直喝到第二天。”
“其他人呢,还有其他人见过或接触过被害人的吗?”
“其他人并没有接触过被害人,或者说,我们并不清楚她们是否接触过被害人。”
阿求说着,拿出了一张纸开始记录。
“蓬莱山辉夜自称当晚整晚都在竹林中闲逛,并没有看到其他进入竹林的人,因此也没有人能给她作证。因幡帝则说她当晚在竹林里找人,并且在大约11点半左右见到了搀着藤原往外走的青木,但她只是远远地看着,并没有上前打招呼。随后她又逛了几圈后便回到了永远亭,刚好看到了天狗们的烟花,这点永远亭的医生可以作证。”
我忽地想起在昨晚睡觉时,窗外泛进过许多亮光,原来那是天狗所为。
“那个烟花是什么时候放的。”
“11点40左右吧,天狗们时间把握的很准,那是她们大祭典的结束活动,一切要在12点之前收尾,因此不会有错——言归正传,藤原妹红声称自己是当晚偶然遇见了青木,便就地在烧烤店请他喝了顿酒。米斯蒂亚能够证明这点,她自己则声称一直在支摊,因此哪儿都没有去,不过同样的,在妹红离开的那段时间,也没有人能给她做证明。”
“最后见到被害人的,就是妹红小姐没错吧?”
“不,准确地说,最后见到被害人的,是森近霖之助。”
“……诶!?”
森近霖之助是铃奈庵的一名常客,他独自在森林入口处开着一间名为香霖堂的店铺,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而那间店铺所处的位置,大概就在竹林和人类村子路途的正中间,只需稍微从森林里绕个道便能抵达。
“据妹红所言,她本想把死者一路送回到村里的,但两人最后不知为何产生了口角,结果就不欢而散了。当时吵架的地方就位于香霖堂附近,森近霖之助听到了两人的口角,但当他出去制止时,两人已经吵完打算离开了,霖之助也目睹了两人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因此,最后见到被害人的应该是他才对。”
“既然如此……”
“我知道你在猜什么,但那是不可能的——根据推测,妹红她们应该是11点15左右离开的,从竹林里走到外面需要15分钟,虽然出了竹林就快到香霖堂了,但至少也要再花上2分钟左右的时间,再算上吵架等等,两人分开时应该是11点35左右。蓬莱山辉夜是在11点50左右发现的尸体——在那之前,影狼便已经破坏过尸体了。如果真是他在妹红离开后下手的话,就必须在10分钟,甚至5分钟之内杀死被害人,并同时拖着他的尸体丢进竹林里……对那个店主而言,时间完全来不及,更何况他还不熟悉竹林,没法走最近距离的直线。”
“除非什么?”
阿求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
“除非已经死亡的青木自己还能走路——”
“怎么可能啊……”
“我当然也不相信这点……但如果排除这种超自然的可能,那就是真凶在两人离开的15分钟内击昏或杀死了青木,并将其丢弃至竹林边缘——而这个人,恐怕就在那几个嫌疑人之中。”
“……我去问问看吧,目前我还看不出什么来,线索感觉还不明朗的样子。”
“那倒也好,我们分头行动,拜托你问问村里还有没有其他目击证人……”
“不——我要去一趟香霖堂,有点事想问问店主。”
从桌底翻出临时休息牌子的我,拒绝了阿求的建议。
内心被洋溢的好奇所吞没,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感刺激着我。如同梦中一般,突如其来的事件改变了我的日常,带我脱离自己无趣的生活。
“本居小姐,你好……看来你是有事才来的啊。”
午后的风铃微微作响,森近霖之助一如既往地端坐在他的店里,向我打了声招呼。
这是一间遗世独立的古物店,玄关两侧分别放着摆满了稀奇物品的木制展示架,但那些物品过于奇妙,因此很少有人会来这里购买物品。
当他看到我的表情时,他似乎就猜到了我此行的目的。
“打扰您了,阿求说这次不是小事,所以我还是想再确定一下。”
“没关系,反正店里平时也没人,而且我从熟识的兔子那里也听说了,今泉小姐正被扣留。我之前和她见过面,就我看来,我也不相信今泉小姐会是凶手。”
霖之助合上书本叹了口气。
“但我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既然你都能进来,说明他们相信你了吧,有什么尽管问就好了。”
香霖堂的外围有着许多妖怪兔在看守着,毕竟此案尚未明朗,所以至少要控制住嫌疑人。若不是有阿求临走时带给我的介绍信,恐怕我进都进不来吧。
“那首先就请复述一下你当晚的行程。”
“——那晚天气很好,因此我在夜里一度走出店门,坐在屋外对月小酌了一会儿。按时间推算应该是十一点半多,我忽地听见外面似乎有人吵闹的声音。那种时间会有人出没是很反常的事,因此我便过去看了看,旋即发现了吵成一团的藤原小姐和穿着破旧衣服的男人。我走了过去,对方也停止了吵架,藤原小姐还说抱歉打扰我了,再之后两人就分别回去了。”
“他们两人走的方向是一样的吗?”
“不,藤原小姐回了竹林,男人则朝着村里走去,那地方离村子不远,我也就没太在意。”
“再之后有发生什么其他的事情吗?无论什么都好,能想到就尽量说。”
“倒也想不到什么其他的了……对了,我走到他们身边时闻到了股特别的酒味,和我喝的清酒不是一种,而且他们也面红耳赤的,可能是喝了酒才来的吧。目送他们离开后,我回去本想再看会书,但怎么都集中不了精神,好不容易花了一阵子进入状态,看了一会儿后外面的烟火声又把我打断了,我只好收拾收拾睡了。再之后就是第二天,外面的妖怪兔找了上来。”
“就这些是吗?”
“是的,永远亭的人已经盘问过我很多次了,应该不存在忘掉的地方。”
我收起手里的记事本,环绕着这个充满古怪物品,生活用品却少得可怜的地方,试图再找出一些线索来。但一片安静的古物店内,除了我的心跳以外,完全没有其他声响,安静得有些诡异,怪不得他能在房间里听到外面的吵闹声。
“叮铃铃~”
风铃清脆的声音把我带回了现实,看着眼前一脸微笑着的霖之助,我觉得自己在这里不会获得更多线索了。
“说起来,您这里也没有时钟啊……”
“曾经是有过的,但后来就被我丢掉了。”
“为什么?”
“很简单。就我来看,幻想乡内的时间观念普遍淡薄。这里公认的还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式的作息。只有少数西洋风和有一定社会要求的地方会实行24时制。钟表这种东西,很久前我就弄得到,但却都是24时计的钟表。对习惯于时辰法记录的人类村落实在没有吸引力。难拆卸,缺少能源,再加上传统朦胧的计时方式根深蒂固,钟表对我来说也是店里一件卖不出去的东西。渐渐地,我也不把钟表这种东西当回事,将其视而不见了。”
霖之助坦率地说着,他经常会这样在某个问题上滔滔不绝地阐述自己的想法。如果放任下去的话,他甚至能一直讲到晚上,因此当他浮现那种气势时,我便合上了自己的笔记。
“谢谢,如果之后有消息的话,我会再联络的。”
“那就祝您一路顺风了,本居小姐。”
紧接着,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霖之助示意我可以开门。当我打开门后,外面站着的是一个全副武装的妖怪兔,她警惕地看了一眼屋内,确认没有任何的异样后,她鞠了一躬,随后示意我离开这里。
走在离开的路上时,我能无比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背后有一股可怕的视线。
顺着离开村里的道路继续行走,很快就能看到那片茂密的竹林。据说人们之所以会迷路,是因为这片竹林里居住着许多喜欢恶作剧的妖精,尤其晚上更为活跃。因此,白天进入竹林多少会比晚上安全一点,只要不胡乱改道,行走大约20分钟便能见到一处偌大的宅子,这里就是永远亭了。
我并未直接回到村里,而是顺路来到了永远亭。
“是稗田小姐委托的吗,那就请便吧,目前嫌疑人都在这里。”
“是的,谢谢,永琳医生……”
下午时分,我来到了永远亭,这里的医生八意永琳接待了我。但当我说明来意后,对方的表情却无比肃穆,看她口罩上洇湿的痕迹,估计她刚刚工作完毕,很有可能就是在对尸体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那个,请问尸体上还发现了什么新线索吗?”
“……死者脖颈处发现有紫色瘀血,应该是勒伤一类的动作所致,且足以令其窒息而死。按你们的说法,如果凶手不是今泉的话,真凶应该就是将被害人勒死后抛尸的吧。”
“真的吗?谢谢!这样今泉小姐就能得救……”
“但这只是一种可能而已。”
我感激的话语还没说完,永琳医生便冷酷地打断了我。她取下耳边的口罩,丢在旁边的垃圾桶里,随后继续说道。
“尽管有窒息的迹象,但却无法进一步证明具体的致命伤,种种痕迹都被那道撕裂伤口破坏殆尽,因此并不能断言被害人是被勒死,而且也可能是今泉影狼先行勒住被害人,随后再动手行凶……算了,多说这些也只是干扰你的判断罢了。如果你想和那位小姑娘一样袒护她的话,就去把真凶抓出来吧。”
永琳医生挥了挥手,一位高挑的兔妖立刻走了进来。
“最后你还要记住一点,那就是关于案件的问题,你只准问,不准答。目前她们每个人都分别关在不同的房间里,并且有人看管,我们尽全力地在确保她们无法串供。但人都是会说谎的,不利于自己的地方,想刻意隐瞒的地方,甚至想帮助他人的地方,人们都会不自觉地想要说谎……因此,只要她们彼此间没有更多信息,就算有共犯提前串供也可能会在细节方面露出马脚,更别说单独行凶了。里面的所有人,在扣留她们的时候,我们除了被害人的身份之外,没有回答过任何问题,因此你也一样。你必须保证,对所有人都只能问,不能说……否则的话,你也得和这只兔妖一样,软禁在这里了。”
永琳医生说着,指向了那名进门的兔妖,对方满是愧疚地不停低头道歉。她也是永远亭的妖怪之一,而且是八意永琳的弟子,我经常能看到她乔装成人类在村子里卖药。
“具体是泄漏给了谁?”
“香霖堂的店主,因此他才没有被关在这里,而是单独由兔妖们软禁在他自己的地方,如果他在这里串供的话,一切就都白费了。不过还好,她只透露了今泉影狼被扣留和藤原妹红在烧烤摊的情报,在这之后就被其他兔妖制止住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里的戒备会如此之森严。弄明白了这点的我点了点头,随后跟着那位天然的兔妖走出了房门。
竹林中的命案,可能带着谎言的证词,不知为何,我忽地想到某位最终选择了自尽的作家,笔下的那个充满谎言的竹林。
“别放在心上,师父就是那样的人啊,自从出事以来她都快两天没合眼了,自家的主人也被归为了嫌疑人之一,师父此时也拼命地想要证明辉夜大人的清白吧。”
走在前往看管嫌疑人的地方的路上,旁边的兔妖向我搭话道。
“辉夜大人……是蓬莱山辉夜吗?”
“嗯,虽然我不相信辉夜大人会是犯人,但她平时就难以捉摸,而且当晚也没有目击证人,因此作为第一发现者,很容易受到怀疑啊……到了,首先就是关着帝的房间。”
走过漫长的走廊,兔妖领我到了一个有着巨大木拴的屋子前,在对两位看守打了声招呼后,她挥手招我过去,再次提醒我只能问,不能说之后,打开了沉重的木门。
我缓缓走了进去,里面是一间空旷的屋子,除了一份茶几外再无其他摆设。我和领路的兔妖走了进去后,身后的木门便立即关了起来。
趴在屋子中间的幼小兔妖听到声音,缓缓抬头看着我,眼神里毫无紧张的情绪。
“找我有事吗?”
“嗯,我想问一下有关案件的事……”
“你……我记得好像是人类吧?你认识那位死者吗?还是说是她的情人什么的?”
“……”
我看了眼背后的兔妖,对方双手比叉,示意我不要做些无聊的对话。
“什么嘛,真没意思……那你具体想问什么啊?”
看着我们的反应,名为因幡帝的白兔妖怪在地上打了个滚,随后双手撑地坐了起来。
“先说一下你当晚的行程吧。”
“行程啊……虽然我觉得说的够多了,罢了,再说几遍也都一样。我当晚在竹林大半时间都在闲逛,但因为我一直刻意地隐藏着身形,所以应该没人注意到我吧。对了,我快11点从永远亭出发,没多久就在路上看到了烤串的哦。再之后又走了很久,大概11点半之前吧,我看到了那个不死人和某个男人两人搭着肩往竹林外走。但那不是我要找的人,所以我并不在意,而我转了很长一段时间毫无线索后,就打道回府了,这点八意大人应该能为我作证。”
我想起了之前阿求向我口述的线索,帝在11点40就回到了永远亭,因为当她回到永远亭时,刚好看到了天狗们的烟花,这点永琳医生能为其作证。
“找人?你当晚找人是在找谁吗?”
“这就是私人问题了,我其实是在找捕猎兔子的犯人啦。”
满脸悠闲的帝一边说着,一边揪了揪自己头上巨大的兔耳,以表明自己的身份。
“最近……不,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了,竹林里野生的兔子不停地在减少。正常的捕猎我是不会管的,但减少的幅度有些过大了,我就觉得可能是有人以滥杀兔子为乐,因此最近的晚上我一直都有在周围巡逻,想找出杀兔凶手啊。”
我再度回头看去,门外的兔妖点了点头,看来兔群数量减少这件事她并没有说谎。
“找到犯人了吗?”
“嗯……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找到,上周也算打了一次照面。不过对方动作特别快,我还没看清身影就抓起兔子跑走了。那么敏捷的身法应该不是人类,但就算是妖怪捕食,对方的胃口也未免太大了——再之后我就被抓了。啊,对了,要是你是来调查的侦探或助手的话,也请帮我处理一下这个问题吧。为我证明清白是不必的,反正我没有动手,再关一阵子就会被放出去的。”
在关上木门之前,因幡帝向我招了招手以示再见。
“虽然帝那家伙平时谎话连篇,但关于保护兔群这点,我觉得她没有骗人。”
走在前往下个房间的路上,留着粉色长发的兔妖如此对我说道。本来只需带路就好,但对方却一直找机会和我攀谈着,似乎是很怕寂寞的类型。
“虽然都是兔妖,但我本身是外来的兔子,而她则是一直在这里生活的兔子。因此对竹林内兔群的感情,她要比我深得多吧。”
“下一位是藤原妹红。她和公主一样都是蓬莱人,因此脾气可能会有些古怪……”
兔妖介绍完里面人的身份后打开了房间,房间内的陈设和之前是一样的,一位留着过膝白发,穿着无袖衬衫和吊带裤的少女盘坐在里面。听到房门开动的声音,她睁眼扫了一下,旋即又闭上了眼睛,完全没有一点交谈的意思。
“那个……我是来问一下案发当晚经过的。”
“我都说过很多次了吧,你自己找别人问去,别来麻烦我了。”
眼睛睁都不睁,对方的心情似乎十分烦躁,这种反应令我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她不是永远亭的人啦……”兔妖小心翼翼地贴着我的耳朵说,“当晚和自己喝酒,并且还是自己护送过的人被杀了,心情肯定好不了吧。”
再来就是,藤原妹红之前似乎还和永远亭有些过节。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时钟咔嗒咔嗒的响声循环往复。
如此的话就麻烦了啊,身为接触被害人时间最长的人无法提供更多线索的话……正当我如此想着时,对方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她上下打量着我,随后开口问道:
“人类?”
“……没错。”
这个问题令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尽管被告诫着只问不答,但我自己的身份想必无法构成串供之类的后果,故而我回答了她。而在知道我是人类后,对方的表情也舒缓了一些。
“最后一次啊。说吧,问什么?”
“您当晚具体都做了什么?”
“……出事之前我一直在闲逛。”
“闲逛?为什么?”
“都说是闲逛了,那还有为什么啊?我活了这么长时间,有目的出门的日子早就没了。我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外面闲逛的,这样也好发现竹林里迷路的人,大概这就是目的呗。当晚我一直走到夜里,看着竹林里没人迷路,刚好还撞见了夜雀开的烧烤店,我就进去吃了点东西。吃着的时候那家伙……青木也走过来了,他似乎又在竹林里迷了路。不过所幸他还记得我的忠告,迷路的话就找主干道,随后只要往一个地方一直走的话,不是到竹林入口就是到永远亭了。看他晚上有点冷的样子,我就请他也喝了一顿,虽说我自己也负债累累吧……”
妹红说着抖了下身子,似乎是自嘲了一下。
“负债累累?”
“我基本就只有靠竹炭和竹笋之类的东西来换钱嘛,但最近的竹笋基本都挖完了,欠村里酒馆的钱也掏不出来,所以我就只能去夜雀那边填肚子了。她用的竹炭就是我供应给她的,因此我们还算熟络。”
“你和被害人认识吗?”
“仅仅是认识而已。他家里似乎也没钱,因此经常会来竹林挖笋打猎,我时不时就能在竹林里抓到他。虽然和他说过很危险,但他就是屡教不改。”
“你第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还记得吗?”
“……得有一年多了吧,怎么了吗?”
“不……请继续。”
“喝完之后,我就想着把他送回去,但似乎是空腹时喝得急了,我步子迈得不稳,于是就拜托他搀着我往回走了。晚上经常会有妖怪出没,因此我一般都会直接把人送回村子里,但对方出了竹林后却无论如何都要自己回去,我们因此发生了口角……对了,当时还把香霖堂的店主吵出来了。既然对方要自己回去,我向店主道了歉后便也回了竹林,再之后我就回烧烤摊,和老板娘一直喝到天亮,第二天才知道出事了。”
“当晚到现在,你一直都穿着这件衣服吗?”
“……的确是,怎么了吗?”
“没什么。你还记得当晚离开烧烤店的具体时间吗?”
“拿不准,只能感觉到那天离开的时间应该在11点半之前,那家流动烧烤店的店主是位妖怪,你也知道的吧。对她们来说时间这种东西是不必要的。”
“你第二天醒酒后就直接出门了吗?”
“算是吧。我每天都会闲逛的,然后这次闲逛时就遇到了抓犯人的兔子。”
“……我知道了,谢谢。”
向屋内的人鞠了一躬后,我离开了房间。
“那个……能问一下,为什么要问衣服这件事吗?”
同我一起走到门外的兔妖不解地向我问道,她是永琳医生的弟子,自然也是本案的调查者之一,我便一五一十地把尸体有被勒至窒息的痕迹告诉了她。
“想想看吧,如果真的是藤原小姐下的手,被害人会怎么做?”
“怎么做……”
兔妖双手抱胸,努力地思考了一会儿,旋即便卸下了劲。
“想不出来啊……被勒死的人不都会在临死前不停地挣扎吗?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什么来。”
“就是那个挣扎,”我摆手示意她稍微低下一些,并作出了勒住她脖子的动作,“假如我现在要勒死你的话,你都会怎么挣扎呢?”
“那还用问,当然是先双手寻找挣脱的办法,实在没有的话就死死掐住对方的手臂……啊!”
兔妖恍然大悟般地叫了一声。
“对啊!她穿的是无袖的衣服,所以手臂上理应会有伤痕……不,不对。她是蓬莱人啊,身上即便有伤口也会迅速复原的,这点没法成为证据啊……”
藤原妹红是从竹取物语尚未成为传说的时代活到现在的人,饮下蓬莱药的她有着不老不死的能力,即便受伤也会迅速复原。
“她的确会快速复原没错,但问题不在于她,而是死者。如果他真的和藤原小姐搏斗过的话,至少他的指甲缝里应该会有少许的皮肤以及血迹才对……但那里面却只有部分泥土和野草,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线索再次中断,我只得把希望寄托于下一位嫌疑人。
“再下一位就是烧烤店的老板娘米斯蒂亚了,不过她情绪有些紧张,所以最好语气别太严厉哦。”
兔妖提醒着我,打开了下一个房间的大门。在木门拉开的瞬间,里面娇小的身影便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后颤个不停。屋内的妖怪少女看上去只有不到十几岁,个子很矮,娇小的手不停地弄着裙摆。
“您、您来是为了……”
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宛如我是来给她宣判有罪的人。我如今才明白兔妖话中的含义。
“放轻松点,我只是来询问当晚具体事项的,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是!那您都想听些什么呢……”
“就从太阳下山后开始说起吧。”
“好的……”
咽了下口水,米斯蒂亚开始缓缓说起自己的行程。
“我平时一直都是在森林里出摊的,因为要熬一整夜,所以我一般下午才醒,整理好食材出摊时太阳就已经快落山了。最近森林里的生意不好,而且竹林里有最后一批的笋子嘛,我就想着那晚去竹林里出摊好了,我时不时就会去那里出摊的,基本都是随心情来……当晚几乎没有客人,因此我独自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我忽地觉察到竹林里有人影晃动,我以为是客人终于来了,就准备开始烤串,但对方却并没走过来……在那之后没过一会儿,藤原小姐就来了,当时串刚烤好没多久,前后应该只有十分钟吧。她是我竹林里的常客,她喝了一会儿酒后,又来了一位男人,藤原小姐便招呼过来陪她一起喝……她们当晚喝得很急,似乎好久都没喝酒了的样子。离开的时候两人都晃晃悠悠的。随后又过了好一阵子,在我看到烟火后没过多久,藤原小姐就折了回来,她说和那个男人吵了一架,随后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我攀谈着,我也被迫喝了不少,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在妹红小姐家里,而且天也已经亮了,再之后就被带到这儿来了啊……”
据她所说,她似乎并不想喝,而是被藤原小姐灌醉的。眼前这位性格软弱的老板娘,面对藤原小姐敬酒时根本拒绝不了吧。
“你记得藤原小姐具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吗?”
“他们酒喝得很急,因此我觉得她们一共就喝了不到五分钟就离开了。”
“当晚你出摊的位置具体在哪儿?”
“我也担心会迷路,所以就在主干道周围出的摊,距离这里的路程估计只有5分钟吧,我经常在那儿出摊,所以知道。”
从竹林入口到永远亭的路程是20分钟,她在距离这里5分钟路程的主干道摆摊,这样离开竹林来回至少要半个小时,再加上吵架和走路不稳等原因,妹红的行动时间还算对得上。
“那个……能问一下,我到底为什么会被关进来吗……”
“这还用问吗,当然……”
正当我想这么回答时,脑中忽地想起永琳给我的告诫,无论一切问题,只准问,不准答。
“……你觉得呢?”
“我……我什么都没做啊,只是老实地每天晚上出摊而已,外面有许多人都能为我作证的,求求你,能帮我说些好话吗?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说着说着,她如同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虽然我十分同情她,也知道身为小市民的她是根本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但我却什么都不能告诉她。只有找出真凶,才能还她们清白,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当晚他们都点了什么?”
“八目鳗最近愈发难抓,对方还是经常赊账的藤原小姐,我就随便上了点肉串……”
“第二天一早,藤原小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不清楚,我回过神来时,对方就已经出门了。我本想直接回家的,但在路上就被兔子们给……”
“我知道了。”
我和兔妖走出了房间,木门随之缓缓关上,单留米斯蒂亚独自在房间里啜泣。
我必须拜访的嫌疑人还剩两人。
“接下来就是今泉影狼,也是本次事件的主要嫌疑人。怎么说呢……她的精神状态和刚刚的老板娘很像,但她要更为严重。”
缓缓打开的木门里,我看到了独自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的犬耳少女。
她和藤原妹红一样,也会帮着迷路的人类离开竹林,虽说是妖怪,却是性情无比温顺的那一批。同样的,证明她的清白也是我此行的目的。
“今泉小姐。”
我用尽量温和的语调说着,希望不要给她更多的刺激。蜷在墙角里的影狼动了下耳朵,随后缓缓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这边。发觉我不是永远亭的人后,她再度低下头,擦了擦眼泪后看着我说:
“……有什么事吗?”
“我想具体了解一下当天晚上发生的事。”
“……不是我干的。”
对方抱着膝盖,下半张脸都缩在里面,因此我只能模糊地听见她的话。
“能好好描述一下吗,这对证明你的话也有帮助。”
“……”
“放心,我不会抓住什么要点大做文章的。倒不如说,只要你说的都是真事,我就算想做文章也做不了吧?”
“那天晚上我一如既往地在竹林里逛着,本来只是想抓点东西来垫肚子的,我已经好久没吃饭了,然后就……”
她终于抬起了头,用着有些嘶哑的嗓音说道:
“当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为什么敢断言呢?”
“他已经没了呼吸和心跳,我一开始也想救他来着,但都已经晚了。”
按她的说法,她发现青木时,对方就已经被杀害了,既然如此,死因就应该是勒毙没错。
“但……死者脖子上的伤口,是你做的没错吧?”
“……”
她并没有辩解,或者说,毫无辩解的可能。
“为什么?”
“……因为他是人类。”
今泉影狼麻木地说着。
“就因为这个吗?”
“……我平时是不会袭击人类的,就算肚子再饿也不会。人类十分可怕,动物们狩猎的法则在人类那边完全没有作用。只要捕猎了一个人类,其余的人类便会永无止境地追杀你,永无止境……但那天发现他的时候,对方已经死了,并不是我杀死的,而是已经死亡的尸体……我就……”
“——你是完全凭借本能才这么做的吗?”
“……烟花。”
她回答了两个字。
“烟花?”
“嗯……那天晚上,我看到了天狗们的烟花。那种自由飞在空中,随心所欲用弹幕战斗的场景,真的十分美丽……如果可以,我也想有那样的力量啊。而随后,人类的尸体就摆在了我的面前,对妖兽来说,这是无比的……”
对于妖兽,我曾听过两种传闻。一是尾巴越多的妖兽,力量便会越强;二则是吞噬人类越多的妖兽,力量也会变强。
兔妖们缓缓合上木门,门外的高挑兔妖满脸担忧地看着我,本能般的恐惧动摇着我,我那时的表情似乎十分可怕。
“没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下呢?”
“……没问题,都来到这里了,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啊。”
兔妖满是担忧地把我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左手扶着我的腰搀我来到了最深处,关押着永远亭主人——蓬莱山辉夜的房间。
木门被打开,一位身着华服,容貌秀美的女子安然端坐在房间内,一副已经等我很久了的样子。她招了招手,兔妖见状鞠了一躬后,仅留下我们两人在房间内独处。
“你好,是人类租书屋的千金吧,我偶尔会去拜访,你们作品的质量很上乘。”
她上下打量我一番后,微笑着继续说道:
“既然会来找我,那你一定是有想问的东西吧。”
“……没错,我想问下辉夜小姐您当晚的行程。”
“不死人的活动都是随心所欲的,这点你应该之前就了解过了。当晚我只是无聊地在竹林里散步,看到烟花后,没过多久便发现了尸体,仅此而已。”
“时间你能确定吗?”
“当然,是11点50分。发现尸体后我立即回了永远亭,抵达永远亭的时间是12点05分,来回基本没耽误时间,我是11点35分出发的,因此只需减去路上的花费的时间就可以了。”
“有人能够证明吗?”
“永远亭内是有钟表的,即便这里也是一样。”说着,辉夜指了指头上的时钟,“出门时我和永琳打了招呼,而且走了没过多久就看到了从竹林里回来的帝。再之后的话,我觉得应该没人看到过我。因为我并没有走主干道,而是直接在竹林里走的。”
这样在主干道摆摊的米斯蒂亚没见过辉夜的理由便能解释了。
即便常年深居于永远亭,这位公主也应该不会被迷途竹林所困,因此她也是属于能在竹林里穿梭而不会迷路的人。
“发现尸体时周围有什么异样吗?”
“嗯……当时我发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周围逃开,因为好奇就过去看了看,旋即便发现了倒在血泊里的死者,当时血液没有凝固,估计凶手行凶后还没过多长时间,虽然很想追上那个逃走的影子,但当时我并没注意她到底是逃往了哪个方向,因此我便回去告诉永琳发现了尸体,再之后就没什么了。”
当时逃走的黑色身影估计就是影狼吧。
“好的……谢谢你的帮忙。”
木门缓缓关闭,永远与须臾的公主向我行了一礼后,身影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中。
傍晚时分,我独自一人走在通往竹林外的主干道上,思索着刚才得到的种种证词。
永林医生本想派其他兔妖送我回去,但我婉拒了她,因为我有件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必须独自静下心来思考才行……
抬头看着夜色渐渐弥漫的竹林,我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现在是几时几刻,说实话,我自己都完全弄不清楚。
幻想乡的时间观念是很薄弱的……只有少数人有时间的概念,能拥有明确时钟的就更为少见,平日里的大家都是随着日月活动,凭着模糊的时间观念定义时刻。因此证言之中,大部分人给出的时间都很模糊,并不能精确到某时某刻,这是和种种外界的小说中完全不同的地方。
我回到了铃奈庵内,但还没来得及消化今天获得的情报,稗田家的仆人便敲响了木门。据他说阿求早在下午时就在这里等着我了,但见我迟迟没有回来,因此留他在这里等候,要我回去后立即去稗田府找她。
“小铃!你都去干什么了,这么晚才回来!?”
“啊……那个,稍微绕了点路,去永远亭收集了一些证言。”
“证言的话,我这里都有啊。”
“百闻不如一见嘛……对了,死者的家里有什么其他的线索吗?”
“……那是间远离村中心的小屋,里面没有分房间,估计整个房子都是仓库改装而成的吧。里面只有一张矮桌和一个书柜,屋内一片狼藉,各种各样的书本在书桌周围堆得满地都是,除此之外就没其他的线索了。”
阿求叹了口气,她之所以等了我一下午,估计就是希望我能发现些新的情报吧。
“既然你去过永远亭了,估计和所有人都见了一面吧,有什么发现吗?”
“比起发现……我觉得迷惑的因素更多啊。”
“迷惑?”
阿求满是不解地看着我。
“首先是根据已有线索来排除不可能犯罪的人。帝是刚好在11点40,也就是天狗们放烟花时回到的永远亭。而据老板娘和藤原小姐所说,被害人是11点15离开的烧烤店,留给她的作案时间只有25分钟,如果要刨去藤原小姐带着被害人离开竹林的时间,哪怕两人一路上完全没有浪费时间,按照15分钟来计算,他们在11点半离开了竹林,随后在香霖堂前吵过架后大概在11点35分开,留给帝的时间完全不够她赶回距竹林外围有15分钟路程的永远亭,因此,她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米斯蒂亚也是同样的,尽管其相当长的时间内都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去向,但如果她是凶手,不仅要赶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杀死被害人,还要在妹红前赶回店里,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你觉得可能吗?”
阿求摇了摇头,这些她应该都有分析过,但尚未消化完证词的我,必须经过如此类推才能发现更多的线索。
“接下来的两、不、三人尽管有作案的时间,但条件却十分苛刻。霖之助如果是凶手的话,留给他的作案时间只有11点35到50的15分钟,死者被丢弃的地方距离竹林外有5分钟的路途,霖之助在两人离开后立即追上杀死被害人并将其拖行到竹林至少要花上近10分钟,因为被遗弃的地方并不是主干道附近,对无法自由穿梭竹林的他来说走直线是不可能的,因此被目击到的可能性十分之高。”
“再然后是妹红,她的作案时间看似充分,但仔细想来,妹红能下手的时间和霖之助一样,她同样需要在短短十分钟内追上被害人将其杀死,随后拖行至竹林内,但花费多余时间杀人的话,她势必无法按时回到夜雀烧烤店,再加上还有被霖之助目击到的风险……”
“拖行……?”
阿求突然发现了什么般反问我道:
“小铃,为什么你这么确定死者是被拖行至竹林的呢?”
“诶?那当然是死者身上右侧的擦伤和衣服的污渍啊,那就是拖行时所沾上的吧?”
“如果不是拖行,那些污渍是在其他时候弄上的,凶手其实是威胁或是哄骗被害人自己前往竹林呢?”
“那是不可能的……如果被害人真的是被威胁到竹林内,其在被勒住脖子时势必会作挣扎和反抗,但被害人的指甲内却只有泥土的痕迹——”
本该存在的血液和皮肤一点痕迹都没见到。
“既然如此,凶手就是今泉影狼没错咯?”
“如果凶手是她,就时间来讲是足够的。身为妖怪的她身体素质够硬,完全可以伏击被害人,并将其拖行至她熟悉的竹林内……但无法解释的问题仍然繁多,她为何要先行勒毙死者呢,死者的骨折伤又是因何导致的,再来就是,为何死者只有单手的指甲里混有泥土呢……”
有些地方很奇怪。
再加上影狼从证词到其他种种表现,都完全是一副意外杀人的样子。如果身为妖怪的她一时兴起而杀人,她应该会选择一击毙命的方式才对,而且证据对她如此不利,她却仍然坚持自己并非凶手……
“说不定还是时间上的问题啊……”
在我沉思之际,阿求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天空皎洁的月亮。
我们如今坐在稗田家的走廊里谈论着案件的经过,原因则是阿求一刻都不愿浪费,因此出来迎接我时直接带着垫子,陪我在走廊里坐了下来。
“时间……?”
“你调查时应该也注意到了吧。这起案件和外界流入的小说里是不同的,尤其是‘时间’这一方面。这里的居民基本没有24小时制的观念,因此,也有可能是有人只是记错了时间,并不是故意在说谎,才导致我们没有找到真凶……”
我顺着阿求的眼光,同样看向了天边的残月。
如果凶手另有其人,想必这就是一起计划充分的谋杀。
凶手必须知道一切必定会发生的事情,才能完成杀人并且不为人所注意……
时间,时间,时间——
!!!
有些地方不对劲。
我仔细回忆着众人的证词,但无论怎么推导时间,似乎总有一个地方显得很不合理,既然如此,为何那家伙会没注意到那件事呢?那家伙是在说谎或者刻意隐瞒吗?但这对那家伙有什么好处呢……
或者,那家伙并没有说谎,但那就更解释不通了,为什么——
想到这里,一个恐怖的念头忽地在我脑中划过。
如果那家伙“操控”了时间的话,这一切就都能解释了——
“我明白了!”
我站了起来,皎洁的明月映照着远处村里的点点灯火,一切豁然开朗。
那接下来,也就是侦探开始推理的时间了——
一如水龙敬老师的漫画“PACHECK x LOGIC”,本作中的手法与超能力无关,出场的非人类角色与普通人也只有体质上的差别。犯人即为出场人物之一,且没有共犯存在。同样地,不排除任何人撒谎的可能。
但如果留心的话,“那个人”的证言中,其实有着一段无比明显的纰漏。
请找出说了谎的那个人,并以此来寻找真正的凶手吧。
登场人物:
本居小铃 侦探:在人间之里经营着书屋铃奈庵的少女,十分喜欢侦探文学作品。
稗田阿求 地主:御阿礼之子转世,同时也是稗田家的当家,知识渊博,主要职责为编撰幻想乡缘起。同时也以阿加莎克里斯Q的笔名发表推理小说。
八意永琳 医生:曾经的月面人,永远亭的主治医生及实际管理者,十分爱惜蓬莱山辉夜。
森近霖之助 半妖:在森林入口处开着一间离群索居的道具店,客人稀少,似乎已经活过很长的岁月。
因幡帝:地上土生土长的兔妖,外表类似孩童,性格悠闲,但似乎心机颇深。
藤原妹红 蓬莱人:独居于迷途竹林,经常会在夜里光顾夜雀烧烤店,遇到在竹林中迷路的人类时会给人引路,似乎曾和永远亭有些过节。
米斯蒂亚 夜雀妖怪:在夜间开着流动的烧烤摊,似乎是想走到哪儿就走到哪儿,拿手菜肴为烤八目鳗,最近似乎身陷肉质造假风波。
今泉影狼 狼女:有着狼的特征,性格温顺,居住在竹林里,偶尔遇到迷路的人类时也会给人引路。
蓬莱山辉夜 蓬莱人:原本生活在月宫的公主,现为竹林中永远亭的主人。
来到永远亭,向永琳医生说明了情况后,对方同意了我们单独拜访的请求,故而我们径直穿过走廊,来到了看管着那个人的门前。
在木门开启之时,我的脑中再度回忆起了昨晚的那一幕。
“就是这个!”
昨晚稗田家的走廊上,我起身兴奋地大叫着,阿求则满是惊讶地看着我。
“诶……怎、怎么了,小铃?”
“我明白了,就是因为这点,那人才会帮助凶手促成这起时间上的闹剧——而对方正是唯一知道案情部分信息的人——森近霖之助!”
“香霖堂的……他是帮凶吗?”
“不,他并不是帮凶,他只是错误地将自己的时间固定在了一定范围内,进而导致了整个时间出现了乱象。仔细想想吧,如果他真的在11点半左右目送吵架的两人离去,为何烟花对他来说却来得那么迟呢?”
霖之助的证言里提到过,他是在有一段时间后才听到的烟花声。就算他的时间观念再淡薄,也不至于前后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都分辨不出来。因为第二天开始就一直被锁在屋子里的他,是不可能知道天狗的烟花就是在11点40分绽放的,因此在他“推算”的时间里,这个时间还要往后推很多才对。
“我们之所以会认为影狼是凶手,原因无非两点:其一是如果被害人留下的线索并不足以证明其死于勒毙,其二则是其他人的时间都来不及处理尸体。我们先从第一点着手调查,死者全身衣物除右侧外基本完好,仅有脚趾和身体右侧略有擦伤,指甲里有泥土痕迹。假设被害人死于勒毙,那对手势必是力量远强于她的妖怪,而且应该衣着长袖——因为如果是被威胁,死者势必会留下临死搏斗的痕迹,但他的指甲里并没有皮肤和血迹。就这点来看,无袖的藤原妹红和因幡帝的嫌疑可以排除,但从时间方面来看,剩下的嫌疑人们也都没有足够的时间能够处理尸体,我们最开始的推测正是因此而走进了死胡同……或者说,是自己把自己带进了死胡同。而时间上的问题一旦解决,一切就都会豁然开朗。”
“为什么?”
“被害人身体右侧和脚趾处的擦伤,我们最开始以为是拖行尸体时所造成的痕迹。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他身上的擦伤,包括他指甲里的泥土,并非是搬运时的痕迹,而是在被勒毙时所留下的痕迹!而最为重要的,就是时间上的谜题。其实那两人的相遇并非是我们所想的那般见面,喝酒,吵架——而是吵架,见面,喝酒,如此一来,时间上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什——”
“因此,凶手就是藤原妹红!”
犹如血字的研究中抓住车夫的侦探一般,我说出了自己的推论。
“证言的关键是两两相合,否则便有说谎的可能。”
在调查证人之前,永琳医生如此告诫着我。
“大部分人的证言都是两个甚至两个以上相对的——因为整个案子都笼罩在名为时间的迷雾中,但幸运的是,当天晚上刚好有一个参照物足以考量,那便是天狗们的烟花。天狗这种社会性强烈的妖怪,相比普通妖怪的时间概念多的不是一点两点,因此她们能够确认烟花就是在11点40放的。我们以此作为参考,重新验证众人的证言的话,便会发现在霖之助的证言中,烟花到来的时间意外地晚。
这无非只有几种可能,一:霖之助的确记错了时间,尽管他时间观念薄弱,但前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都感受不到也太粗心了;二:其他人描述错了时间,可因为无法串供的帝和米斯蒂亚两人都确定在11点时烧烤摊只有米斯蒂亚一个人在,而接下来米斯蒂亚和帝的证言也能确定妹红在11点半前的确是在竹林内,如果接下来妹红真的和她所说的一样在香霖堂前吵了架,那时间便无论如何都对不上——第三种可能:香霖堂的店主在时间上撒了谎。但他撒这个谎究竟目的为何呢?更何况,店里连时钟都没有的他,又怎么能确定对方是在11点30分左右来到香霖堂的呢——结果只有第四种可能:并不是霖之助主动撒谎,而是他在错误的认知下以为自己是11点30分遇见的妹红两人,在从永琳医生那里得知兔妖曾给店主透露过妹红离开时间的消息后,我便更加确定这个可能了。
烟花在很久后才绽放,这并非是他的错觉,原因正在于11点半左右在香霖堂吵架,是他通过妹红离开的时间推导而出的,如果11点15左右出发的话,对熟悉竹林的藤原来说怎么都能在11点半抵达香霖堂。而真正的烟火恐怕要在这之后很久,甚至是在他目送着两人离开后长达半个小时才绽放的。因为妹红和死者吵架的时间根本就不在11点35,而是在更早之前的11点左右——妹红和死者是计划好了,先在香霖堂前进行演出,之后再进入竹林,以此来营造这个时间上的诡计。”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妹红又是怎么做到逼迫对方演戏的?只要穿帮一点都会被霖之助发现的吧?”
“就如同之前对勒毙死者的问题一样,并不是‘逼迫’,而是死者‘自愿’的演出。”
“自愿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恐怕因幡帝所寻找的那个近期大肆捕猎兔子的人,就是本次事件的被害人。而妹红也正是得知了这点,才以此来威胁被害人演戏的吧。”
“但,之前帝不是提过,有和捕猎人打过一次照面的吗?对方应该是妖怪才对……”
“不,那时帝看到的人应该只是单纯在进行捕猎的影狼或其他妖怪——原因在于妖怪单纯捕食,是不可能会造成兔群大幅度减少的。能造成大幅度减少的捕猎并非是捕猎,而应该是供应。”
“供应?”
“具体对象可能就是米斯蒂亚的烧烤店,这是能赚取一定利润的差事,同时也是米斯蒂亚会不时来竹林的理由,因为她要进货嘛。”
我想起白天文文新闻报纸上的报道,冒充的肉恐怕就是兔肉没错。
“终日在竹林里闲逛的妹红不可能没有线索,只要知道这点的话,控制对方就不是什么难事了。因为只要能说服对方自愿地完成演出,这个诡计也就完成了——”
将过去的回忆抛诸脑后,我看着面前的白发少女,讲述着自己的推论。
“我们陷入了两个误区。其一是在没有确切时间的状况下,正常人都会按理排序自己知道的事情。故而我们被顺序迷惑了双眼,认为无论如何都是喝酒、离开、吵架的顺序。霖之助的证言确切描述了他闻到了酒味,这也从侧面佐证了顺序是固定的。但如果最开始这一切的顺序就并不是固定的,而是吵架、喝酒、离开呢?如此一来,时间就很充裕了。你可以说服良作先行来到魔法之森,于周围洒些酒后再在香霖堂附近制造一副吵架的戏码,此时喜欢熬夜的店主自然会出来查看,这样你就获得了证人之一。接下来再按照正常发展,你们去了夜雀烧烤店,离开后找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将其勒死,再用一副对方搀扶着你的样子运送尸体到竹林外围,等着夜游的妖怪或野兽帮你处理掉尸体就好了,你只需回到夜雀烧烤店,做出一副刚吵完架的失落样子,一切就都大功告成了。
而其二,便是凶手的杀人手法。死者在被影狼破坏尸体前便遭到了足以至死的勒伤,但如果是用绳子一类的东西下手,死者的脖子上必然会有明显的痕迹,因此我们推断死者是被徒手勒毙的,进而裸露胳膊的你没有作案的可能——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即便是裸露着胳膊的你,也有可能在不被反抗到的情况下勒毙青木。其手法正在于,当晚他是搀扶着你走出的竹林。如果遭人勒住脖子,死者势必会疯狂反抗,但能接近毫无防备的他的你,却有那个机会下手。你只需要在对方搀扶你的时候,趁势抓住他会放在你腰部的左手,并顺势将整个人向右倒下,将其右臂困在身下,再用你自己空出来的右臂压住对方脖颈的话——令其窒息而死的目的便完成了。同时,对方的右手被压在自己身下,左手则被你紧紧抓住,无论怎么挣扎,其能抓起来的也只有泥土和野草罢了。这个手法对身体素质强于普通人的你来说完全不是什么难事。这也就是为何对方右肩会有骨折和擦伤现象,而脚趾和其他地方的擦伤,则是你扛着已经死去的青木假装行走时所留下的吧——”
“……小妹妹,我知道你是租书屋的,就算编也尽量编的现实一点吧?这么多的巧合,我怎么可能幸运地全都遇见呢?”
“并不是幸运,一切都在预料之内,或者说,一切几乎都在你的预料之内……”
少女不耐烦地反驳着我,面对如此话语,阿求直接收下了接力棒。
“晚睡并且时间观念薄弱的霖之助、每周会来竹林收货的米斯蒂亚、和你约定好的青木良作……关于诡计必须的线索,几乎都在你的计划之内。你误算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意外并且有着明确时间的“天狗烟花。”如果时间感不明的证人们出现了同一个时间点,并对这个时间点有或短或长的描述,一切就全完了。如果夜雀那边证言“你们离开后过一会儿就出现了烟花”而霖之助则说出“你们离开很久后才出现烟花”,这势必会引起我们的怀疑。故而你看到烟花,猛然意识到这一点后,便立即选择回到烧烤摊,拉着米斯蒂亚喝酒,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破坏她对时间的认识。如此一来,她在第二天根本就无法确定烟花的具体时间,多余的信息也早已充斥她的脑海,妹红是喝了酒走后吵的架,再加上自己曾派人狩猎兔子,凶手就算不是自己,她害怕事情暴露的恐惧心也开始蔓延。真实的情况一点点被覆盖,从而认定了时间顺序是固定的。就算之后没有其他人对香霖堂店主透露时间,观念模糊的店主也不可能拿清自己当晚经历的一切。再加上店主其他的证词完全吻合,越是聪明的人,就越会理性地相信多数事实和一处粗心混合的证言是可采纳的——”
“证据呢……就算你这么说,也只是推测而已吧?有决定性的证据吗?”
“小铃——”
“这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一起经过谋划的犯罪……因此杀人是有目的的。而你的目的,我猜测就是这个……”
我说着,从口袋中拿出了那本掉落在现场附近的《列异抄本》。
“死者家里一片乱象,我们本以为那是生活不规律,但如今想来,那应该是有人过去找过什么东西……但令人意外的是,死者的家里居然没有那件东西,那原因就只有一个,死者当时把它带在身上。因此,即便冒险,凶手也必须要回去,去寻找那件必须拿到手的东西——而所有人之中,在第二天有时间和能力潜入死者家里,就只有你一人了,藤原小姐。这里的清晨和夜晚不同,人们会早早起床准备迎接新的一天,我相信村子里也一定会有人看到,你第二天在村子里鬼鬼祟祟的身影……”
“……”
藤原妹红并未给我任何答复,但短暂的沉默后,她突然松了劲,旋即露出了一种释然般的微笑。
“……你有一点出错了。”
“什么?”
“我并不是因为发现他在捕兔而要挟他的,实际上,他也根本就没有抓过几只兔子,在竹林里捕兔的一直都是影狼。我只是单纯地拜托他演戏,理由只是骗他香霖堂是我的债主,通过吵架的方式演出一副生活困苦的样子来帮我拖债,并请他之后喝一顿酒,仅此而已。”
她挺起身子,与我对视着说。
“……小丫头,你想过要长生不老吗?”
“……诶?”
“那部妖魔书,上面就正好记载着那样的术法……而那位叫良作的,很遗憾,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死了。”
“死了……”
看着我难以置信的神情,妹红继续对我说道:
“虽然这么说有些丢脸,但妖魔书这方面,小丫头你可能知道得比我多,所以我也就不卖关子了。既然你已经查到了《列异抄本》这部书,那你应该也多少了解其中记载的内容和术法吧?”
“表面上看是古时大陆方面妖异之物的记述,但其中却存在着多达数个人的批示,甚至还有一些类似占卜和仪式的术法……”
“普通人看来是那样的,但我要说的是,小姑娘,那部妖魔书远在你出生之前,就已经夺去了数十户人家的性命,因此我必须要排除它,但杀死他的唯一方式就是趁其尚在宿主身上时才能做到,故而我只能这样。”
“……什么意思?”
“要追本溯源的话,最早要说到上百年前的一户人家。那户人家是村里有名的地主,他们的当家年轻时还算个好人,但却愈老愈发吝啬,甚至出现了饿死家仆的状况,而结局则是某个冬日的夜晚,那户人家突然发生火灾,大火难以扑灭,等第二天灭火之时,里面的人早已被烧得尸骨无存。彼时的我没有明确的住址,还是在几次和村里人类做买卖的时候听到的只言片语,他们只觉得是富户为富不仁的报应。如此一例尚不奇怪,但在之后的数十年内,如此事件却接二连三地发生,都是富户忽然性情大变,旋即便发生火灾导致全员丧生。这令我觉得有些蹊跷,而更引我担忧的,是一位曾在第三起事件发生的富户家中做工,发生事故前三个月因家中变故突然辞行之人的证词——老爷在一年前,就开始四处探寻长生之法,且所得秘方不计代价,皆愿一试。故而我开始着手调查这一系列富户的死因,试图顺藤摸瓜揪出背后的长生之法究竟是什么。
从结果来看,出事的几家富户唯一的共同点,便是他们都在出事的几个月前开始闭门不出,大量搜集书籍,并最后都死于火灾。结合那位工人的说法,我便怀疑其收集的书目中掺有妖魔书一类的东西。但调查时却完全找不到对应的线索。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一个月之前,我本以为这种事情已经过去了,但不知为何,近来各种流言频发,而且正在渐渐演变为现实。或许就是乘着这股势头,在我得到那个奇怪的珠子,进而放出那个流言后,那家伙果然再度出现了——”
说到这里,对方忽然顿住了,转而抬头盯着我这边。
“小姑娘你应该也见过那种吧,普通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如果细心钻研,书本内的妖魔便会凭借怨气现身的种类。”
我当然了解,我曾经就掉进过某部能招来妖物的占卜书的陷阱之中。
“……方式似乎就是这样。而且这种操控转生之术的恶灵和凭依的恶灵有所不同,一旦附着上身,直至死亡都永无拔除之日。但不巧,由于区域被限定在这一方小天地里,他最终附着的是我曾认识的一个人,尽管那个恶灵努力地想要伪装成本人,但长时间消失所导致的时代断层可不是轻易就能掩盖过去的,古旧的思维方式最终出卖了他,也让我确认了他的身份。再之后就很简单了。杀死他本人后,寄于他身上的灵魂就再无转生之术,会正常地经过审判堕入地狱吧……要杀要剐随你们喜欢,只不过——”
白发少女猛地怒目圆瞪,她伸手打了个响指,我手上的书旋即燃烧起来。
“啊啊——!”
“这种东西,我绝不会让它继续存在世上。”
我将书本丢在地上,不住地用力踏着,但火势却丝毫不减。如同吞噬灵魂一般,火焰直到燃尽整部书本后才得以消灭。
“藤原小姐……你杀掉的是自己的朋友,完全没有痛心吗?”
相比慌忙整理灰烬的我,阿求显然要更为冷静,她迈出一步,以十分平常的口吻问道。而面对她的发问,白发少女只是淡淡笑了笑。
“那种东西怎样都好,只是我绝不会让它再度出现了——在作出必要的牺牲后,便不会再有正直者因此而死。”
或许我们本就不该和没有生命概念的蓬莱人谈论这个话题。
在那之后,众人向永琳医生一五一十地说出了推理,和霖之助仔细交谈过后,对方也承认了自己是按照推测的时间来计算的,烟火在他印象中的确是在之后很久才绽放的。人里也的确有第二天目击过藤原妹红的证人存在,今泉影狼是无辜的,而本该掀起一阵浪潮的事件,也因“灵异珠”的出现而渐渐淡去,人们开始关心近来愈发频繁的都市传说,而对于青木的失踪,大家也仅以“被妖怪袭击”这样的说法搪塞了过去。
因此,这起杀人事件最终也没有在村子里公开。
在向博丽的巫女解释了有关死者的一切后,对方也认为应该退治掉这类恶灵,青木也刚好是独居之人,因此除了他的牺牲和因教唆影狼捕兔被帝狠狠教训了一顿的米斯蒂亚外,这里依旧照常运转着。
“有关这次的事件,阿求你也要记录下来吗?”
“不……这次事件涉及到我的朋友,如果要记录的话,还是由她来会比较好吧。对了,那部抄本的作者,后面有记述名字吗?”
“没有具体的名字,只有太安这个姓氏,阿求你知道什么吗?”
“不,没什么……”
稗田府内,受邀前来的本居小铃内心有些高兴,不仅仅是事件完美解决的喜悦,更是来自于稗田阿求对她的认可。因此,她并未察觉到,稗田阿求的笑容是如此地僵硬。
“那我就先行回去了,要准备雨季预防潮湿的竹炭,还有出版的新订单和平日里三三两两的书籍出租,要忙的事情数不完啊。”
少女没说的是,经过这次事件,她心里还藏着一份开设铃奈庵侦探事务所的悸动。
本居小铃离开后,重归寂静的稗田府内,仅有阿求一人翻动书本的声音。
然而,关于涉及本次事件的朋友,真的只有本居小铃一人吗?
阿求想抬笔写些什么时,手肘却不慎碰到了砚台,其自然地落在地上,墨水洒落一地。
御阿礼之子经由不断转生来获得长寿,进而得以编纂幻想乡缘起,记录这里的一切。
我拾起落在地上的砚台,独自望着远去小铃的背影。
自己的灵魂得以转生,那本来伴随着转生的肉体一同诞生的灵魂,又究竟该前往何处呢?是和自己融合成新的一个人,还是毫无痕迹地被取代了呢?每当想到这里,少女便不禁胆寒。她用御阿礼之子来称呼自己,但她对自己究竟是稗田阿求,还是稗田阿礼一事,甚至也无法完全做出分别。
而当初编纂古事记的时候,那位编纂者恐怕也是这样的吧。由我口述,由他编纂,再由本居解读……或许正是这种缘分,寄宿着他灵魂的书本才会流落进铃奈庵中……
“对不起,我独自一人转生至今,却从未和你正式道别。”
那是我身为阿礼时的朋友,一同编纂古事记的朋友——太安万侣。
“或许那时起,你就和我一样开始研习转生之术了吧。我的转生之术借由和阎魔签订劳动百年的契约得以实现,但你却必须借由他人的生命才能达成,进而在数代后,你便销声匿迹了……至于你究竟为何如此寻求转生,我不得而知。但从藤原妹红那里得知,被你夺舍后的人们最终都是把自己关进书屋之中,并最终归于火事……”
虽然只是猜想,但他是否是想和古事记那时一样,和我一同编纂幻想乡缘起呢?
思绪至此,悄然无言。
注[1] 江户时代的不定时法,约为夜里1点半左右。在时间观念尚不明确的日本江户时期,人们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方式定义着时间,将白昼和黑夜各分六个时辰。但由于冬夏白昼时长不一,其每个时辰所代表的时间也会随着节气的变化而变化,因此成为不定时法。为方便阅读,之后的时间会自行转化为24小时计时法。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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